第11章一段旧时光(2/2)
林一丹对此不是十分理解。柳致心解释说:看风井每个月可以多回几趟家,能多住上几天,工资也比当会计的高。
林一丹听罢,只是无声地笑笑。
柳致心难以跟林一丹说明内心真实的想法。跟姜长玲十几年两地分居的夫妻生活,聚少离多,在一起的时间,都没有这几年跟林一丹在一起的时间长。
每到月底回家一趟,除了交给姜长玲一点生活费,实际上他并没有尽到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兄长应尽的责任。
每次回家,他都怀着深深的愧疚,尽可能地在较短的时间里多做一点家务活,分担姜长玲身上的压力。
姜长玲偶尔会抱怨几句,他也只当是夫妻间久别重聚后,不可或缺的感情磨合。时间久了,这种感觉也渐渐麻木了。
回家时行色匆匆,离家返回矿山同样行色匆匆,甚至怀有一种隐隐的急切的期待。他在一种矛盾的心境中来回奔波,回家是尽责,返回矿山则是心灵的解脱情感的释放。
虽说表面上有那么一层无关紧要、可有可无的亲属关系罩着绷着,可他心里明白,那层关系该有多单薄多脆弱,说破裂瞬间便会破裂毫不费力,构不成任何约束力。
搭伙做饭,要多假有多假,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,也难怪别人会生疑。
柳致心不愿意让林一丹的私密空间,一览无遗地展现在光棍一般饥渴的矿工们面前。他从车间找来旧木方旧木板,在林一丹的宿舍里打起一道隔断,糊上报纸,开个小门将宿舍一分为二。
里面是林一丹的私密空间,外面权当是厨房,敞开门,随便窥探。林一丹含笑不语地站在一旁,看着他敲敲打打地忙碌。
等柳致心忙活完了,林一丹才小声对他说:是不是该在门上贴上这样一副对联。此地无银三百两、邻家王二不曾偷。
柳致心一拍脑门,这就是聪明人办的糊涂事。他想拆除隔断,林一丹又不让了。
天长日久,任何东西都会发生质变。面对面一家人似的吃饭,虽然敞着门,嘴上说着闲话,可相互交织的眼神中,传达的却是另外一层意思。
并非藏着暧昧之心,那是心灵的契合,是面对不公正的命运,相互安慰取暖的一团火。能够约束他们的,只有外部环境和一份责任心,也正是因为责任重于情感,才支撑着他走到今天。
如今,外部环境的压力消除了,他们拥抱在一起,有了不该有的亲密接触。维系着彼此纯净友情、本就不牢靠的那层关系,最终还是突破了禁忌。
虽然只是那么一小会儿,也足以胜过平庸的一生。一片丹心会成为永远吗?应该成为永远吗?
事后,柳致心的内心深处又产生了一种畏惧感,他不知道任由事情发展下去,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。
他仿佛看见关先生和母亲严厉斥责的目光,仿佛面对着姜长玲哀怨的哭泣和儿女无辜可怜的眼神,仿佛听到弟弟柳致太鄙夷嘲讽的笑声。
甚至能感觉到,尚在劳动改造中的岳子凡,远远地投来标枪一样的审视。
他退缩了。一时的冲动,只是重新捡回来的生命一次突如其来的爆发,不是那个真实的柳致心的所作所为。他选择了看风井的工作,借此传递出一个重要的讯号。
这天晚上,林一丹包了饺子送到医院。两个人刚吃完饭,23干探头探脑地站在病房门外,小心翼翼地问:林医生、柳秀才,我能进去吗?
林一丹回头看了一眼,鄙夷地说:这是医院,公共场所,谁都可以进进出出。
柳致心热情地打着招呼:老严,进来说话。你太不够意思了,才想起来到医院来看我。
我没脸见你。23干走进来,把两个水果罐头放在桌子上,垂着头说:但凡我能听你一句话,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。
林一丹起身给23干让座,23干摆摆手说:不坐了,说几句话就走。
柳致心看了一眼那两个罐头说:老严,你这是干什么?我还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?你把罐头拿走,带回家给孩子们吃。
23干愧疚地说:以前你一直给我修理自行车,你出了这么大的事,给你买两个罐头还不是应该的?再说,想想以前对你俩干的那些事,心里也后悔。其实,有什么呀?作为工友,应该替你俩感到高兴才对。
林一丹再次站起身,冷冷地说:严师傅,你这样说话我可不乐意听。好像我俩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。
没有,没有!我不是那个意思。23干连连摆手,尴尬地往后退,边退边说:看到柳秀才挺好的我也放心了。我走了,你俩该干什么干什么。
23干走了。林一丹哭笑不得,柳致心也笑:他这人就是不会说话。
病房里安静了,四目凝视。23干不着调的话,无疑再次触动了两个人的心弦,该干什么又能干什么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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